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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b 3.0世界中的嬉皮士、先知與造物主_DA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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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ime:1900/1/1 0:00:00

作者 | 周蕾

《哈利波特》中,有一面知名的“厄里斯魔鏡”,能照見人內心深處的渴望。

Web 3.0似乎就是這樣一面鏡子。

年輕人看見逼仄內卷的世界裂開了一道縫,通往一個由自己重新定義游戲規則的世界。一座從未見過的金山在虛空中飄浮,他們向金山拔腿狂奔,卻在半路慢慢剎住腳步。

投資人看見一場聲勢浩大的遷徙,Web 2.0的黃金時代像是隨時準備再度上演。他們比絕大多數人都更先發現金錢和人才的流向,也更敏銳地察覺遷徙路上的生死存亡。

技術人看見自己職業生涯的縮影,如走馬燈一般,看遍數十年鉆研時光。“舊”的技術并沒有被浪費或消亡,而是自帶生命力,不斷迭代演進至今,兜兜轉轉,又匯入新故事的長河。

信仰者看見烏云縫隙里的光,反對者看見搖搖欲墜的神壇,而當你站在這面魔鏡前,你又看見了什么?

那些辭職投身Web 3.0的年輕人

年輕人需要Web 3.0,這一點很難否認。

“如今的社會財富資源,已經極大程度地被baby boomers(嬰兒潮世代,指1946~1964年間出生者)、60后和70后所掌握,年輕人在地產、金融等傳統投資項目上,能作為的空間極其有限。實體資源都被瓜分完了,只好憑空變出虛擬稀缺資源啰。”凡泰極客的創始人梁啟鴻告訴雷峰網,正因如此,歐美年輕一代寧愿把自己的積蓄投到加密貨幣、NFT等等這些“老一輩看不懂、搞不明白的東西”上。

或許我們還可以上升到時代思潮的層面。目前的Web 3.0已經被貼上全球年輕人“社會運動”的標簽,那些從價格到內容都被認為是荒誕離奇的NFT,或許幾十年后人們再回頭看時,已經成為了本世紀20年代的文化符號之一。

梁啟鴻認為,“這是新一代對硅谷前輩們的一種反叛,正如前輩們當年對傳統IT的顛覆。”

在過去二十年甚至更長的一段時間里,一批互聯網公司在硅谷、在中國崛起,成長為現在的中心化巨頭。與之共同成長的那批人,也已是功成名就的前輩。如今的年輕人們,正在踴躍通過Web 3.0的全新敘事,爭奪屬于自己的話語權。

“不玩你設定好規則的游戲,而是重新定義,成為新的游戲規則制定者和參與者。你可以說這些年輕人是在投機,但從另一個角度,他們又何嘗不是想在這個低增長的內卷時代,另辟蹊徑?”

書寫屬于自己的新故事,這當然非常有吸引力,但這個過程,往往魑魅魍魎遍布。

“我不信仰Web 3.0啊,我就想看看有沒有發財機會。”江南不愿意向我們透露他的在職狀態和工作經歷,但對于自己的投機者身份,他毫不遮掩。

在圈子里泡了半年之后,江南表示,他已經摸清了市面上大量NFT的“套路”:

他甚至已經想好了這套“打法”的本地化版本,如何包裝成數字藏品規避監管風險、如何通過設計營銷的名義簽訂合同、如何分成和打款……“割韭菜,哪里不是割呢。”

江南沒少向自己的朋友們“布道Web 3.0”,張廷就是被布道的朋友之一,但做二級市場分析員的他,對眼下的Web 3.0風潮十分反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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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叫紙面富貴,數字流民。披著Web 3.0的外衣,萬物皆可NFT,玩的還是那套擊鼓傳花,資金圍獵散戶的血腥游戲。一個賭場而已,創造了什么實際價值?”

在他看來,所謂的去中心化,是為了自由而犧牲效率,相當不切實際;Web 3.0一呼百應的“反平臺壟斷”愿景,更是無望實現:“想搭絞刑架把資本斬首,好樣的,但你不能指望資本家愿意給絞刑架買單吧。”

而一些投機者正在試圖轉變自己的身份。

郝燃是計算機專業出身,在大學期間已經對區塊鏈、加密貨幣頗感興趣。前年畢業,工作一年之后,他決定從一家大型銀行系科技子公司離職,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專注Web 3.0和加密貨幣,“這就是所謂的all in吧。”

“早期就是關注投資和投機嘛,去年賺了一百多萬。”他向雷峰網表示,這并不算什么——在Web 3.0的世界里,從來不缺造富神話。大學未畢業就斬獲千萬收入隨即翩然退場的故事,在他們的圈子里比比皆是。

但現在郝燃打算,再過幾個月就去找一份工作。在Web 3.0里一度積累的上百萬財富,目前已經大幅回撤。盡管已經有一部分落袋為安,但熊市帶來的影響超出預期,他開始擔心自己會坐吃山空。

同時,他決定減少對加密市場的傾注,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回技術層來,用一個builder(建設者)而非投機者的視角去了解Web 3.0。他的收藏夾里,最近多了許多關于以太坊擴容的技術路線文章。

盡管還沒有任何成形的想法,但曾是軟件開發者的他,希望有朝一日“自己做出一個Web 3.0的產品來”。

當被問起是否信仰Web 3.0時,他打出“當然相信”,加上了一個略顯自嘲的狗頭表情。不過他也反復強調,熊市是真的來了,錢是沒有之前好賺了。

這不是熊市的首次出現。在2013年、2015年和2018年,這個市場都曾被宣告過死亡,只是那時候它還沒有被稱為Web 3.0而已。

這又確實是機構高調重倉Web 3.0之后的首個熊市。市場壞消息不斷:比特幣一路大跌,知名項目StepN意外退場,Luna和Terra崩盤,連三箭資本這種曾經管理上百億美元的投資機構,也傳出資不抵債的消息。隨便點開一個討論區,大家都在猜測:“下一個遭遇死亡螺旋的,會是誰?”

但是,也并非所有人都心存悲觀。在一部分Web 3.0參與者眼中,市場必然會觸底反彈,恢復只會來得更加猛烈。把目光放得更長遠,這段下跌或許只是一段不值一提的曲線。熊市的到來,正好可以分辨出,誰才是真的有備而來。

“在熊市,資金會找到它更好的主人。”安娜引用了一位KOL的發言,向雷峰網表示她并不擔心市場會因此一蹶不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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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此前消息,Lukka公司于2022年1月完成1.1億美元融資,對沖基金Marshall Wace領投。(prnewswire)[2023/2/20 12:17:02]

安娜是在今年初裸辭的,她所關注的多位KOL正好在那時候紛紛聊起Web 3.0,這也使她在辭職后把精力全部集中到Web 3.0上來。處在“無業”狀態的安娜,把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條,每天她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學習Web 3.0的各種新知識,尤其是要“啃”大量技術內容,“電腦開著無數的tab,主機呼呼作響。”

除了學習,參與DAO的建設和治理,也是她目前的工作重心。她每天需要花上一兩個小時甚至更多,與成員們集中討論DAO內事務的管理流程。

但井井有條的日程之下,迷茫和焦慮反而日漸加重。

安娜的規劃和態度,顯然是更職業化一些:希望加入成體系的Web 3.0公司,加入更成熟的項目。

以及,最好不談炒幣、炒NFT。

辭職之后,她一直在尋覓Web 3.0領域的工作機會,也與某些海外項目接洽過。沒能在國內獲得更正式的相關崗位,這其實在她的意料之中,但有一次,一位號稱是Web 3.0獵頭的人與她聯系,問及她是否有投資NFT。安娜表示沒有過這方面經歷,未來也沒有打算買NFT。

這位獵頭略帶譏諷地答復道:沒買過NFT也能叫做Web 3.0嗎?還是多積累點經驗吧。

“為什么不炒NFT就不算是做Web 3.0了?”安娜直言,那是她接觸Web 3.0以來最沮喪的一次對話。

一部分參與者同安娜一樣,吸引他們進入Web 3.0的是一個更重視內容創作者地位、更強調平等和反平臺壟斷的未來,但在踏入大門之后,發現大多數談論的主題仍然是加密貨幣、NFT,談如何在DeFi和GameFi里薅錢,每天的安排就是接空投、等套現,花里胡哨的代幣名字在微信群里刷了許多遍。

“這和以前,有什么區別?大家都知道要談X to earn,但大家都在earn,都在表達觀點,誰來做產品?”

DAO也讓她很頭疼。安娜在DAO內的工作,集中在公共物品建設、規則流程的制定和優化等事項上,但無論是什么議題的討論,漫長的磋商都非常耗費心力。

如何兼顧公平與效率,是一個亙古不變的話題,Web 3.0的光環并沒有天然地、完美地解決好這對矛盾。安娜這樣概括她接觸DAO的過程:“這就像是光譜的兩側,事情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。為了保證真正的、完全的去中心化,效率上的讓步太多了。”

正如本段開頭所言,Web 3.0的參與者中,年輕人占了相當大的比重。他們有著滿腔的熱血,精力充沛,沖鋒的時候不遺余力,這似乎對Web 3.0的發展而言再好不過了。但當視角收窄到DAO內,談論的內容必須下沉到每一樣瑣碎的細節時,沖突迅速地浮現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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項目運營出身的安娜,此前已經服務某大型agency數年,而與她同在DAO內的成員,有許多是還沒上過班的00后。“他們想法很簡單,心態上又非常自信。很多流程,我們這些出來工作過的人都很熟悉了,他們反而搬出自己讀書時期在學生會和興趣社團的那套處理辦法,試著來說服你。”

如果你質疑他們缺少工作經驗,是一群沒有被社會打過的小孩,他們反而會認為,你是在把舊經驗帶到新世界來,認為你說話做事還是太老古董、“不夠Web 3.0”。糾結于表達的權力必須相等,卻忽略經驗的存在,這是DAO常見的問題之一。

“我偶爾會動搖。愿景是好的,但這個過程確實非常消耗人。明明這里面的很多問題,是現代社會進化演變到今天,已經都踩過的坑了,為什么我們還得從頭再踩一遍?”

疲憊,是安娜與我們對話中的高頻詞匯。但第二天晚上她仍然如約參加了線上討論,繼續積極接洽Web 3.0領域的工作機會。

“或許它不該承載那么多人類的期望。”在對話的最后,安娜這樣總結道。

而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們,也試圖把飄上云端的Web 3.0故事,拉回到現實。盡管路徑模糊,道阻且長。

「先知」投資人的Web 3.0甄別錄

投資人需要Web 3.0,在投資主題乏善可陳的2022上半年,Web 3.0是他們不得不抓住的新故事。

MRS.ai創始人Mingke告訴雷峰網,Web 3.0風潮之所以能起來,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,在當前充滿不確定性的形勢下,普羅大眾,尤其是資本,“需要一個新東西,它要能夠形成一個足夠大的新經濟體,且能夠自下而上地形成。最能滿足這些特點的就是下一代網絡結構。任何具備網絡效應的東西都會吸引資本的注意。”

資本的熱情是Web 3.0聲名遠揚的注腳。且不論A16z這樣著名的加密基金,連紅杉這樣的大型風投機構都在今年2月推出了一支專注于投資Web 3.0相關技術創業公司的基金,資金規模在5億至6億美元之間。據媒體不完全統計,近四個月時間內,紅杉資本以每周一家的投資速度,共投資了17家Web 3.0公司。

美國知名私募股權投資公司貝恩資本也成立了5.8億美元的加密貨幣專門基金。投資機構Coinbase Ventures在2022年第一季度,就投資了71家公司,除去休息日,幾乎一日一投。

“按項目和投資人的數量比例來說,Web 3.0市場也是投資人拿著錢找好項目的情況,錢比人多。相對來說,資金方是態度更踴躍的一方。”有投資人如是說。

ChainGuardians承諾為Web3元宇宙創業家資助100萬美元:金色財經報道,ChainGuardians已經承諾向希望進入Web3的企業家提供100萬美元的資助。“Guardians Phygital Grant”項目將通過提供教育、指導、聯系和初始融資,幫助企業家融入Web3,并將他們的商業理念孵化到元宇宙的各種地方。

ChainGuardians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Emma Liu說:“我們相信Web3元宇宙是互聯網的未來,我們在這里促進其采用。”(prnewswire)[2022/9/28 5:59:11]

Web 3.0仿若盤古初開天地,早期市場一片混沌,人們對于Web 3.0的理解往往只有一部分是重疊的。這個階段,投資人的思考邏輯和投資風格,或許會比其他任何時候,被更大程度地彰顯出來。

“Web 3指向的是人類文明演進的兩大方向,自由和信任。”德鼎創新基金的創始人王岳華十分篤定這一點。此前一直在關注金融科技和區塊鏈領域的他,順理成章地進入到了NFT、元宇宙和如今的Web 3賽道來。

為了跟進投資,在四個月的時間里,他的足跡遍布舊金山、邁阿密、新加坡、臺北、迪拜、阿布扎比等地,參加各類討論會,和LP、創業者們密集見面。在朋友圈,王岳華曬出一張在圣馬特奧的合影,他與商業伙伴分別舉著Web 3、DAO和Metaverse(元宇宙)的牌子,配文道:“The future!”

這三張牌子,也代表著王岳華所規劃的投資“三駕馬車”:元宇宙,新的生活形態;DAO,“有望取代公司”的新經濟機制;Web 3則是建設未來的基礎設施。而Web 3之中可以再細分出三大支柱,即人工智能,邊緣計算,以及在他看來最重要的去中心化數據網絡。

他向雷峰網回憶道,光是今年上半年,他所在的機構投出手的項目,“少說也有二十個”,涵蓋的細分種類從擴容技術、智能合約、交易所到游戲,并不局限。

機構的賬上正躺著大約7500萬美金,為廣義上的Web 3項目而準備。去年5月,這筆資金首度“出擊”。

這一投資批次中,Ink Finance是少有的已投入運營、擁有一定用戶的成熟項目。它的獨特之處在于,可以“定制化創造”DAO本身的金融產品,即提供百來個“基本”的智能合約,如樂高一般,供用戶自由組合。

而更多的項目尚處在早期籌備階段,更別提有多少真實用戶,但投資人們并不會因此而打消出手的念頭。

“早期投資是一門藝術,沒有必須對照的checklist(檢查單)。一切都在變化之中,一切也必須在變化之中長成。”王岳華如是說。

也有一批投資人和他一樣,不管是叫Web 3、區塊鏈、元宇宙還是別的什么名字,無論是底層技術還是場景應用,只要是好項目,他們隨時愿意為此豪賭一場。

有時為了保險起見,他們甚至會把同個目標但技術路徑不同的項目全部投一遍,把定位相近的項目在美國和印度各投一個。

這確實是一個全新的世界,但“經驗”二字仍然是許多投資人會看重的因素。如前文所言,許多參與者并不喜歡“照搬Web 2.0那套東西”的思路,但對部分投資人而言,一個項目如果真能把Web 2.0的許多事物成功復制過來、完成去中心化,他們反而會更關注。

動態 | 區塊鏈風投公司計劃投入3000萬美元用于推廣Web 3.0:據The Block報道,區塊鏈風險投資公司Outlier Ventures宣布推出推廣計劃,旨在促進與Web 3.0相關的采用和創新。該公司的目標是在未來三年內為相關公司和機構提供3000萬美元的資金,以緩解加密冬季。[2019/4/17]

尋找那些能在Web 2.0里找到對標的項目,是相對現實可行的思路。王岳華也表示,這樣的對標更方便外界理解和傳播。接受采訪前,他剛與一個做資產估值系統的Web 3項目交流過,因為一個ID在Web 3世界中發生的任何行為、產生的任何數據都有可能影響資產估值,或者成為可以被估值的資產。“這個邏輯不太好理解,但一說它是‘Web 3里的標普500’,就好懂多了。”

“五年之內,我們可能看到基于Web 3的、去中心化的郵件,Twitter,YouTube等等,一批成熟的大項目出現。”王岳華說。

這種“復制”之所以容易被投資人青睞、容易被創業者選擇,除了理解和傳播門檻的降低以外,還有一個不能忽視的原因:互聯網大廠人才的瘋狂流出。

人才離開互聯網大廠的因素眾多,例如戰略調整,組織變動,晉升空間變小,流量紅利不再導致業務發展前景有限,又或者是單純厭倦了“內卷”“996奮斗”的日子。今年以來,這個離開的原因又多了一條:裁員潮。

“這些被裁掉的人,很多做不了別的事,只能做做互聯網產品,想著把Web 2.0的那套打法復制到Web 3.0去。”7upDao的聯合創始人Nathan Zhao告訴雷峰網。

因此,Nathan也會特別考慮擁有中國互聯網大廠背景的團隊,更容易出靠譜的產品經理和工程師。但他也指出,團隊必須要有一定的海外背景。

談到如何篩選項目,Nathan傾向于從場景出發,這也是眼下典型的投資思路之一。

在他看來,許多 X to earn的邏輯“根本就說不通”,游戲仍然是最有希望的方向之一。“因為游戲在Web 2.0就有人付費,在Web 3.0里,道具的所有權可以給到用戶,通過激勵用戶,從而激發游戲道具的二級市場發展。”

他所關注的另一個重點領域,是圍繞DAO所做的工具,例如工作量證明、考核激勵、人才招聘、薪酬體系等。該領域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支持,因為某種程度上來說,這像是Web 3.0語境下的企業服務,現在的公司經歷的內部管理流程,都有必要以DAO的視角重塑一遍。

“DAO代表的,是Web 3.0與Web 2.0在組織力和生產要素上的不同。隨著靈活用工的趨勢顯著,這方面的需求只會愈發強烈。”

Web 3.0「從舊到新」,

技術人走過的二十年

Web 3.0最讓人血脈噴張,最刺激大腦的,總是一串又一串的數字,譬如起伏的加密貨幣價格,競拍出天價的NFT,項目的融資金額。人最關心的,總是錢的流向。

熱錢之下,對技術演進的探討,就像是樹林中一條鮮有人踏足的寂靜小路。

事實上,Web 3.0并非近幾年才產生的名詞,而是十幾年前就已存在,眼前大眾集中討論的含義,和原始版本相比,已經大不相同。在許多報道中,這種變遷被一筆帶過,但對一些有著技術初心的親歷者而言,這是他們職業生涯的縮影。

梁啟鴻告訴雷峰網,他接觸Web 3.0的契機,正是那篇經典的比特幣論文。工程師出身的他,當時正是證券業的一員,因此希望將論文提及的分布式賬本技術,運用到金融的KYC(Know Your Customer)上來,探索基于SSI(Self-sovereign identity)和零知識證明的解決方案。

隨后他離開廣發證券,踏足金融科技創業,創辦了凡泰極客后,也提出過Compliance As A Service(合規即服務)的嘗試,試圖通過云計算和區塊鏈降低合規科技成本。

親身經歷Web 1.0到Web 2.0的躍遷,如今面對Web 3.0的降臨,梁啟鴻表示,這兩段變化的性質并不相同。“Web 2.0之于Web 1.0,是互聯網作為新生事物的成長,是技術進步。但Web 3.0之于Web 2.0,目前并不是非此即彼、逐步替代的關系,二者更加像并存的平行世界,同時也需要連接。”

“相信由HTTP、DNS這些古典互聯網時代的技術所組成的互聯網基建,終究會發展或者被替代。在新的互聯網基建上,軟件產品被重新構建,會找到性能體驗和隱私保護的平衡點。只是那個時間還沒到來,現在是風起云涌、暗流涌動的時期。”

在Web 3.0的廣闊世界中,梁啟鴻直言,“目前只有興趣去觀望與純粹探討去中心化作為一種技術類型”,例如P2P對等網絡、共識算法、零知識證明;而加密技術的衍生應用,例如隱私計算、聯盟鏈等,有比較強的垂直行業屬性。獨立的創業公司很難抓住突破機會,很難誕生出可持續的商業模式。也許只能在政府或行業組織的牽頭、協調下發展。

而早在區塊鏈進入大眾視野之前,Web 3.0這個名詞就已經由萬維網之父Tim Berners-Lee于2006年提出。當時他所提出的Web 3.0,更多指的是語義網,讓電腦之間、系統之間在網絡里互相理解彼此,實現更加智能互聯網。如今的Web 3.0,則更強調基于區塊鏈技術,含有去中心化等特性的下一代互聯網。

“區塊鏈所代表的一系列技術,和當年的語義網,其實本質上是在解決同一個問題:互聯互通。”在文因互聯的CEO鮑捷看來,“新舊”Web 3.0的概念雖有不同,但精神內涵十分相似,都是在以不同的技術路徑走向更加反壟斷的目標。

作為Tim Berners-Lee的學生,鮑捷見證了“原始版本”的Web 3.0概念誕生,也見證了十幾年間“新舊”Web 3.0的更迭。他向雷峰網回憶起這段故事的最初:

Web 2.0帶來了社會互聯,產生巨大價值,但隨著一批互聯網企業誕生、成長為巨頭,數據開始被巨頭“藏”在自家平臺里,Web走向割裂,逐漸與最開始的愿景相違背。

移動互聯網的出現和興起,更是進一步給Web“宣判死刑”——人人都在用手機App,但App天然就是相互割裂的形態。但在當時,許多人并未在意這一點,不認為“Web已死”會是一件值得擔憂的問題。

2005年后,Tim Berners-Lee察覺到Web正走向一個錯誤的方向,開始進入到所謂的 Walled Garden 時代,語義網應運而生。

語義網,表面上看是結構化數據,需要采用RDF、OWL等編程語言,本質是要建立起“活的”數據和分布式應用,讓機器去讀數據,讓數據可以在應用間流通。我們可以將它看作是,要打造一套為機器和數據所用的“世界語”,方便對話交流。

可是語義網的推進并非一帆風順。

Tim Berners-Lee考慮到,如果商業機構不愿意率先開放數據,就從政府層面入手。因此在2009年之后,他花費了不少時間游說多國政府,讓政府來推動數據的開放和連接。

事實上,他也確實以自己的勢能成功撬動了包括美國、英國在內的數十個政府。這種自上而下的做法在當時或許看不出太大問題,但與后來的“新Web 3.0”相比,多少顯得有些不夠“親民”。

在技術層面,Tim Berners-Lee與團隊也是耗費了巨大的工作量之后,才意識到OWL是錯誤的技術路線后,隨后又將目光轉向了RDF語言,收效仍不如預期。

為何這套以語義網為核心的Web 3.0理念,未能大范圍迅速普及開來?關鍵在于門檻。

鮑捷分析稱,區塊鏈直接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,其技術架構相比之下簡單許多。語義網的框架嚴密復雜,光是架構就有7層,更勿論掌握每一層的內容。從接觸到應用,整個鏈條太長,學習成本太高,人們也就很難直接感知到這套方案的價值。

就以應用為例,Tim Berners-Lee曾考慮一套基于嚴格的邏輯語言做分布式應用,底層加推理機,即AIR(accountability in RDF,基于RDF的可追責語言),這也是鮑捷與他當時共同研究的主要內容之一。

后來的智能合約,和AIR要做的事情比較相似。智能合約能流行開來,離不開其解決方案的易學易用。它通過一些簡單規則和編程語言,構成了一種大幅簡化的過程式語言。AIR所用的邏輯語言,屬于聲明式語言,學習成本要遠遠大于過程式語言。

語義網體系的復雜程度勸退了不少入門者,區塊鏈、智能合約等新技術、新方案,就這樣逐漸“奪去”了Web 3.0的名頭。

不過,盡管如今Web 3.0所涵蓋的內容與當初相比變化不少,但這并不代表誕生更早的語義網就會被徹底替代或消失。相反,細細拆分現在的Web 3.0,我們還能看見那些技術的身影。

鮑捷告訴雷峰網,Tim Berners-Lee的這套方法,后來分化成三個不同的社區各自向前發展。語義網的7層架構,分別演化為信任技術、知識技術與圖譜技術。

區塊鏈所解決的,本質上正是信任問題,這是一門講究如何在組織間快速建立信任的技術。

許多數據上鏈之前,需要被處理成結構化數據,達到機器可讀、機器可處理的水平,否則上鏈意義不大。這個處理非結構化數據的環節,正與知識圖譜息息相關。

智能合約的執行過程,也存在大量“活數據”,它們無法被預設寫進代碼,而是必須要讓機器通過Web服務靈活查詢。這背后又是機構間開放服務的問題,智能合約實質上成為一種大規模規則系統。

這里舉一個報銷發票+區塊鏈的例子:

也就是說,如今我們談Web 3.0,無論是談去中心化、談區塊鏈還是談智能合約,背后的技術多多少少都與信任技術、知識圖譜等相關聯。

“這又回到了十多年前Tim Berners-Lee要做的事情。當時那些工作,其實并沒有被浪費。”鮑捷感慨道。

十多年前,Tim Berners-Lee帶領著他的團隊一步步向理想中的Web 3.0走去,語義網體系經過漫長變遷,各自分化、演進,又重新匯入現在的Web 3.0長河。

2022年6月30日,這位“互聯網之父”把Web最早的源代碼,打包成了一個NFT,拍出了540萬美元的價格。這份NFT含有源代碼的時間戳原始文件,包含他所創造的三種計算機語言和網絡協議,寫于三十年前。

這三十年時光里,多少互聯網巨頭誕生到崛起,無數人書寫下自己的互聯網歲月,Web的后綴也從1.0、2.0,變成了如今的3.0。

結語

“這面鏡子不能教給我們知識,也不能告訴我們實情。太多的人在鏡前虛度光陰,為所見的一切而癡迷、而發狂。”

許多人在鏡子前看見自己最深的渴望,但鏡中呈現的畫面,它有可能要歷盡千辛萬苦方能實現,也有可能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妄念。

Web 3.0這面鏡子里的故事會走到現實來嗎?有人說它已經來了,有人說它永遠不會來,也有人一言不發,默默踏上追尋的道路。

注:江南、張廷、郝燃、安娜均為化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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